四川心中

回海坑17个月,绿牛治好了我的精神羊尾。微博同名:四川心中。

红色的回忆(♀萨卡斯基/犬牛母子设定)

萨卡斯基不会想到,自己的儿子也会在某一天把沾了血的双手伸到自己面前,就像十几年前她的丈夫那样。

 

荒牧是萨卡斯基的孩子,也是杀人犯的孩子。

 

关于丈夫的模样,萨卡斯基已经记不清了。只稍一回想脑子就会被红色覆盖,连带丈夫的面容,只在红色的间隙里瞧得见几段破碎的回忆。

 

像是在街上疾驰的摩托车,萨卡斯基坐在后面紧紧抓着丈夫的后背,却不好意思环抱住他的腰,还要那个男人把她羞涩的手放在自己腰上。

 

“抱紧了,别摔下去。”然后是呼啸的风灌在萨卡斯基的耳中,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
 

再或是沿着道路的烧烤摊。结识丈夫以前,萨卡斯基的生活永远只有家和单位,从不敢在夜晚去这种地方。她局促地坐在没有靠背的塑料凳子上,两腿并拢,好像还是班级里听话的学生。劣质的油烟飘来,丈夫握住了她的手。

 

萨卡斯基的回忆里永远是那个人的背影或是侧面剪影,好像多回想起一点就要受伤一样。

 

丈夫不知为何和别人吵起来了,绿色的啤酒瓶被敲碎在桌上。如果那时自己就察觉到丈夫潜在的犯罪因子就好了,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。

 

“妈妈。”

 

“妈妈?”

 

荒牧在一旁唤她。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,连声音也变得怯生生的。萨卡斯基的目光掠过荒牧乱蓬蓬的头顶,看向桌上的晚饭。面条放了太久,虽然还冒着热气估计也坨成一团了,母子俩都没有动筷。

 

荒牧脏兮兮的手背新添了几道伤疤。萨卡斯基拉过儿子的手,怜惜地涂了些红药水,碰到伤口时小孩还疼得咬了咬牙,但什么也没说。

 

“妈妈这个月去看爸爸了吗?”

 

“还没有呢。”

 

“这次可以带我去了吗?我也想见爸爸,我保证什么话也不乱说。”

 

“不可以,荒牧,忘了他吧。你没有爸爸了。”

 

荒牧没有爸爸了,那个人早就离开人世了。可萨卡斯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给儿子编造一个丈夫还活着的谎言,好像有这样一个虚幻的假象,在遥遥无期的未来自己就有了什么依靠一样。

 

于是在每个月,萨卡斯基都会履行自己的谎言,去不存在的地方探视不存在的丈夫。有时是偷偷给他烧点纸钱,有时什么也不做,就默默地坐在工位上等到天黑。

 

有时她也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,像是在坏了灯泡的小旅馆和丈夫进行男女之事,还有那个本该是平静的晚上,刚满月的荒牧躺在婴儿床上,那是荒牧和爸爸在一起的最后一晚。

 

“对不起啊,我骗了你。”被带走时丈夫只讪讪地说了这么一句,像是恶作剧被戳穿一样轻描淡写。那时萨卡斯基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在逃的杀人犯,还生下了罪犯的孩子。

 

她连这段感情是如何开始的都记不清了,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丈夫,又是怎么接受了他的爱?

 

她把荒牧拉扯大的几年里没有要求过什么,只一再对荒牧说,不可以打架,就算别人先动手也不可以。

 

“那我被欺负了呢?”

 

“妈妈保护你。”

 

萨卡斯基没有食言。听到荒牧说自己在学校挨了打,她二话没说就去了学校。萨卡斯基平日不常和人交流,在路上提前组织了一肚子话,包里也放了以备不时之需的短棍。那几个欺负了荒牧的小混混都是早就沾染了社会习气的,污言秽语张口就来,萨卡斯基被过分的玩笑气得什么也说不出,准备了一路的话全都忘在脑后,被小混混推了一把,包里的短棍滚落在地。

 

“哟,阿姨还想打我们呢?”

 

“阿姨平时自己在家寂不寂寞,要不要尝尝哥几个的铁棍?”

 

萨卡斯基感觉血液正向头顶冲去。想到自己的儿子要被这种人带坏了,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,直接抄起棍子抡在领头的脑袋上。

 

血沿着头顶滑下来,不是对方的,而是萨卡斯基的。她凭着本能与毫不客气的小混混们缠斗,精心梳好的头发被生生扯下一把,连带着衣领也被扯开,露出笔直的像线勾过一般的脖颈。一瞬间她感觉身上的衣物束缚了自己的行动,礼节和文明根本不属于这里。她紧紧抓住短棍防止被敌人抢去,一次又一次向前挥舞。攻击换来的是更多的反攻,血流进了眼睛里,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,但萨卡斯基的攻击从未间断,像杀红了眼的野狼露出了锋利的犬齿,求生的本能驱使她继续撕咬,血混着敌人的血滴落在地。

 

每日和萨卡斯基共处一间办公室的同事绝对想象不到,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平淡得有些无趣的女性正在巷尾和混混们殊死搏斗。直到她彻底精疲力竭了,跌倒在地时才发现敌人已经仓皇逃走了,隐约听见几声“疯女人”的咒骂,她才明白自己已经安全了。疼痛和恐惧一同涌了上来。

 

双腿软得厉害,萨卡斯基坐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。理了理破了一道口子的外衣,若无其事地掸了掸灰,跑去公厕想洗把脸,可看到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受的伤远比想象中严重。

 

脸上的伤痕尤为明显,遮是遮不住了,荒牧会看到的吧,该怎么办?她紧紧抱着双臂呆立在镜前。偶尔进来几个路人,好奇地观望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奇怪女人,但萨卡斯基毫无知觉,世界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。

 

直到电话响起。“妈,你去哪里了?”

 

“我马上回来。”她尽力调整语调。

 

那天晚上荒牧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像上次一样为母亲涂药。

 

“妈妈,下次他们再这样,我是不是应该——”

 

“不可以,荒牧。”

 

“可我们就这样白白挨人欺负?爸爸犯的错是他的事,我只是还手而已都不行吗?”

 

“荒牧!”萨卡斯基紧盯着儿子还算澄澈的眼睛,“暴力会上瘾的。”

 

“可我们要这样偷偷摸摸过一辈子吗?过街老鼠一样,挨打了都不能打回去。犯罪的又不是我们,凭什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!”

 

过街老鼠,萨卡斯基咀嚼着儿子的话。好像确实如此。从认识丈夫的那天起,她的生活就再没见过光了。

 

丈夫从未来过她工作的地方接她回家。从未带她去过人多的地方。连和人有了争吵,气得砸了酒瓶都快速压下火气,极力避免和人发生冲突。和丈夫在一起后,她就再未和别人有过接触。每次她下班后偷偷跑去约定的地点,跨上丈夫的摩托,都有一种冒险般刺激的感觉。那时的萨卡斯基还想不到,几年后的自己要为这短暂的相会付出后半生的代价。

 

就算丈夫已经被抓获,她依然延续着这个习惯,很少去人多的地方,甚至没接过荒牧放学。

 

也许自己真的该从这种惊弓之鸟的阴影中走出来了。萨卡斯基想,为了荒牧,为了她自己牺牲的前半生和未知的后半生。

 

荒牧看到第二天一早的母亲时愣了很久。一向简朴的母亲换了身笔挺的西装,落灰了很久的熨斗也被拿出把衣服烫得一丝不苟,装饰在衣领下的蔷薇衬得气色更加自然,连昨日的伤痕都被掩盖住了。未着粉黛的脸透出健康的微红,让整个人显得生气勃勃。

 

“怎么了,荒牧?”萨卡斯基拍拍荒牧的肩,“我已经调整好了,不用担心妈妈。”

 

“哦……哦。”荒牧呆呆地回应。

 

萨卡斯基想割断过往的自己。可她不知道,就在她被同事的夸赞声包围时,她的儿子正在昨天的那条巷子里,重复着和自己一样的动作。

 

昨天被萨卡斯基挥舞的短棍此时正被荒牧握在手中,狠狠砸下后金属的撞击感传过来,震得右手生疼,但荒牧毫不犹豫,短棍像捣药的杵般机械地继续落下,一次,两次,直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回响在无人的巷尾。

 

地上的血比昨日更多了,几乎都是那几个小混混的。他们嚣张的气焰早已被恐惧浇灭,缩在墙角眼看着高大的荒牧一次次砸下短棍。想必这对疯狂母子给他们留下的阴影,足以让他们金盆洗手了吧。

 

荒牧停下手中的动作,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,而是感觉到再打下去棍子就要断了。他拉过为首青年的脑袋踩在上面,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。

 

“你昨天对我妈妈说了什么?”

 

“呜…...呜。”

 

“别摇头晃脑。想再挨打吗?”

 

“我说……我说让她尝尝我们的铁棍……”

 

近乎哀求的回答让荒牧更生气了。他含糊地哦了一声,抬手把短棍塞进对方嘴里。没有防备的小混混被撑得张大了嘴,连躲都来不及躲,痛苦地咳出一颗断牙。

 

“好吃吗?”荒牧面无表情。

 

“嗯……嗯。”对方条件反射似的点头。

 

荒牧怒气未消,正想继续发泄时,突然被什么气味吸引了注意。

 

是血腥气,从敌人伤口处飘散的血的气味。

 

荒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。等他反应过来时,自己已经抬高了对方的手腕,开始吮吸伤口处的血。开始是轻轻的舔舐,等气味扩散入鼻腔后就再难掩盖贪婪的本性,连啃带咬地把伤口撕裂,大快朵颐。全然不顾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呆呆地看着自己野兽般的暴行,恐惧得连疼痛都忘了。

 

荒牧从未体验过如此美妙的味道。像浮在空中一样,全身的血液都被唤醒,只是靠近一些就被愉悦感包围了,完全沉浸在血的乐园里。

 

他隐约想起母亲的话。

 

“暴力是会上瘾的。”

 

也许母亲说得对。不,不是这样的。他没有上瘾,只是流淌在自己血液中的,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沉睡着的罪恶基因在作祟。母亲做得对,自己不该接触这些事,不然那层人类的轻薄伪装就会被撕下,露出动物的本性。

 

可是自己如何停下来?荒牧无法控制自己对血的渴望,和对暴力的追求,敌人的恐惧更是无上的佐料。食髓知味的荒牧一脚踏进污浊的河流,与父亲一样沾染上洗刷不掉的恶行。

 

荒牧是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唤醒的。他呆呆地向巷子的出口望去,那里正被阳光包围着,不像巷尾这样阴暗。母亲站在那里,地上散落着为荒牧准备的午饭。她本想来给自己带饭吗?荒牧怔怔地松开小混混枯瘦的手腕,一步步向母亲走去。

 

哒,哒。巷子里只剩下荒牧沉重的脚步声,和萨卡斯基的心跳一样的频率。

 

萨卡斯基想割断过去畏首畏尾不敢见人的自己,所以久违地为儿子带了午饭。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获得新生,她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。

 

荒牧停在颤抖的母亲面前,不知所措地张口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好本能地伸出双手,沾满鲜血的双手。

 

萨卡斯基一度忘记了,自己到底是怎么接受了丈夫的爱?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了。

 

萨卡斯基不会想到,自己的儿子也会在某一天把沾了血的双手伸到自己面前,就像十几年前她的丈夫那样。

 

那天傍晚,丈夫也是这样,将一束绽开的玫瑰伸到自己眼前。“做我的妻子吧。”他这么说。鲜红欲滴的花瓣被夕阳镀了一层金,几片花瓣飘落,像此时从荒牧手中滴落下来的血。

 

萨卡斯基的泪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,和被丈夫求婚的那天一样。她被儿子紧紧抱在怀里,连挣扎都忘记了。

 

“对不起,妈妈……对不起,别害怕,我、我还是那个荒牧哦,你看,你看我……”荒牧语无伦次地说着,擦掉母亲的眼泪,却把更多的血抹上她惨白的脸。另一只手抱着萨卡斯基,像在安慰,又像逃不脱的禁锢。

 

“我和爸爸不一样的,相信我,妈妈……我再也不会这样了,别伤心好吗?”

 

萨卡斯基从未见过丈夫流血,丈夫总是隐藏得很好,可她的回忆却永远是红色的。红色的玫瑰,红色的夕阳,以及注定也会成为回忆的,从荒牧手中滴落的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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